她對師叔很好嗎？

月色靜謐，仲夏夜微微的涼風拂過少女微燙的臉龐，輕輕撩起她散落的發絲。

姜秋水神色鎮靜，若無其事地翻看著檢討，圓潤光潔的指甲漫不經心地在紙張上劃過，黑墨襯得她的手指更顯白皙，甚至有幾分病態的蒼白。

亓瑤瑤垂眸瞥一眼檢討，院子裏燈光昏暗，全靠著屋裏透出的光亮才有了一絲亮意，此時此刻，她也不太看得清自己密密麻麻得都寫了些什麽。

也難為姜秋水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也任勞任怨地幫她檢查。

“這也算對師叔很好嗎？”亓瑤瑤羞赧道，兩只無處安放的小手不由自主地玩起了自己的頭發：“哪一天我老實下來，不到處惹是生非才算對師叔好吧？”

尊敬師長，靜心修煉，是別家弟子的基本準則，是亓瑤瑤可望不可即的追求目標。

她心裏清楚，她在琉璃宗橫行霸道，稍微放肆了那麽一點，不過始終沒鬧出大事，也就是上課睡睡覺、考試不及格、和凈峰弟子打打架。

不過，怎麽都與“好”沾不上邊。

“安靜的瑤瑤嗎？有些難以想象。”姜秋水鴉睫微垂，平淡道：“不論何時何地都古靈精怪、活力四射，所以大家都喜歡你。你就是如此性格，不必去改。”

“是、是嗎？”做了錯事還能被誇，師姐實在是太寵她了。

亓瑤瑤嘴角忍不住上翹，難得害羞地撓了撓後腦勺，扭扭捏捏道：“我也好喜歡師姐、師叔、師尊和裴允。”

喜歡？即便知道不是她想的那種喜歡，姜秋水面上仍浮起一抹淺紅。

“你為什麽習慣叫他裴允，而不是師弟或者師兄呢？”她轉移話題道。

“因為我想當師姐，他想當師兄，我們從來都爭執不下。師姐不知道嗎？我還以為這件事傳得很廣呢，畢竟長老們告狀的時候也把這個當我沒大沒小的罪證。”亓瑤瑤回道。

“原來如此。”她輕輕應了一聲，旋即將檢討遞還與亓瑤瑤：“少寫了你觸犯了哪些宗規，我幫你去翻吧。”

“欸——”亓瑤瑤將正欲起身的姜秋水按回椅上，言笑晏晏：“就不麻煩師姐了。瑤瑤不知當講不當講，瑤瑤最近總覺得師姐心情有些低落，也許是想多了。”

“師姐就快快去休息吧，瑤瑤自己就能改好，師姐不必擔心。”

姜秋水怔神，她的失魂落魄當真如此明顯嗎？那晚與亓瑤瑤有關心儀女子的談話，始終縈繞在她心頭，萬千憂愁無處排遣。

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卻一頭鉆進了牛角尖。

“你好奇嗎？”

“好奇。”亓瑤瑤點點頭：“但是師姐願意講嗎？說不準瑤瑤能派上點用場呢，和師姐心儀的女孩子有關系嗎？”

她知道她是喜歡她嗎？是不知情？還是話中有話？

“沒關系。”姜秋水急忙否認道。

她拂了拂耳邊散落的碎發，面上不自覺有些燙，輕輕咳嗽一聲，委婉道：“就是我……有一個朋友，她是女子，心儀一個男子，但她還未向對方吐露心意，也不知對方對她有何種想法……”

既是一個朋友，又是全員性轉，亓瑤瑤應當不會猜出來……吧？

雖然亓瑤瑤缺乏實踐經驗，但她自認為是理論方面的專家，於是她恍然大悟，興奮地打斷道：“我懂！他們是不是在暧昧期？”

她知道插話不是一個好習慣，但誰能在這種話題面前忍住不插話。

“暧昧期？”

亓瑤瑤盡職盡責地為迷惑的姜秋水解釋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對你的朋友若即若離，似乎是喜歡但又不知是哪種喜歡，說話的態度自然，仿佛不知道她喜歡他，但偶爾又與她做出親密舉動？”

一串串的她他她連起來如同繞口令般，但姜秋水奇跡般地聽懂了。

姜秋水捂住嘴，垂眸沈思片刻，半響後輕聲道：“好像確實如此，但畢竟是我朋友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我的朋友她……喜歡作男子打扮，所以那男人以為她是同性，只將她當兄弟，但是也誇過她好看，這樣的情況……”姜秋水小心試探地看向亓瑤瑤：“假若瑤瑤是那個男子，會如何處理？”

男裝大佬和直男的戀愛故事？好覆雜。亓瑤瑤茫無頭緒，不知從何分析起。

雖然夢裏李逸陽後宮有一個女扮男裝的妹子，但李逸陽是普通男人嗎？他的案例根本不能拿出來當參考。

但死要面子的亓瑤瑤是絕對不會建議師姐另請高明的。

“假若我是那個男子……”亓瑤瑤支支吾吾，忽然之間，她靈光一閃：“師姐！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她好看嗎？她修為高嗎？”

沒頭沒腦的問題。

姜秋水眉間微蹙：“兩人修為差不多，很多人誇過她男裝好看，但長相對女子而言也許太過硬朗英氣。”

“那不就行了。”亓瑤瑤猛然一拍掌，鄭重其事道：“功到自然成，哪裏要糾結這麽多事情，只要她勤勉修煉，到時候一定一告白就成，反正我是這樣想的。”

一個修為高強的美女姐姐要請人吃軟飯，有人可以拒絕嗎？就算有人拒絕，可以仗著修為高把他揍一頓，這樣心中也不會因失戀太難過。

而且說不定她就在修煉過程中發現，男人哪裏有修煉好玩，從此走上一心搞事業的人生巔峰。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姜秋水漆黑如墨的眼眸如暗流洶湧的深潭，緊緊盯住亓瑤瑤：“只要修為高、人好看，別的都無所謂？”

直接承認似乎顯得她非常膚淺，更別提修為高是亓瑤瑤為了激勵師姐的朋友才提出的，她只要人好看就夠了。

亓瑤瑤面紅耳赤道：“這不是師姐說假設我是那個男子嗎，他們本來關系就不錯，一個與我性格合得來的小姐妹，真實身份是俊美無雙的修真界大佬……咳咳，反正我看行。”

姜秋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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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如果有比大半夜為了完善檢討不得不去執法堂翻宗規更悲慘的事，那一定是執法堂守夜人是你前男友。

世界上如果有比為了賺錢不得不在宗門內到處兼職更痛苦的事，那一定事半夜遇見你不得不跪舔的女神。

無精打采、呵欠連天的兩人在執法堂門口相遇時，都險些驚得岔了氣。

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裏？

亓瑤瑤的帷帽要錢，修覆被姜秋水砍爛的家具也要錢，系統許諾的金蟬靈衣他也不能心安理得直接系統托管著去偷，最多砍砍價，又是一大筆錢。

貧苦打工人李逸陽遠遠望見亓瑤瑤的身影，就不由得心驚膽顫後退一步，

“叮咚——”

“檢查到亓瑤瑤出現——”

“任務發布中——”

“亓瑤瑤個人任務三：贈予亓瑤瑤定情信物。”

“獎勵：花枝金簪。”

“由於獎勵已提前發放，若宿主在十五分鐘內不能及時完成任務，系統將自動托管，確保任務的完成。”

這……

能把花枝金簪還回去嗎？不然你把他衣服脫了送給亓瑤瑤？

李逸陽面色陰沈地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但其他守夜弟子都以為他是見到亓瑤瑤害羞得說不出話。

“李逸陽，進去把宗規給我搬出來，將這次整頓門風涉及的宗規單獨整理出來給我。”少女微擡著下巴，頤指氣使道。

既然不幸遇上了，不使喚白不使喚，反正眾目睽睽下李逸陽應該也沒膽子對她做什麽。

“臨時任務發布：整理宗規。完成任務獎勵亓瑤瑤好感增加，失敗懲罰為下跪道歉。”

原本就是？？？的好感度再怎麽增加也是？？？，何況鬼想要亓瑤瑤的好感。

下跪道歉？太舔了。

李逸陽迫不得已挪動著腳步走進執法堂大門，心中憤懣道：“系統，就算是母胎單身也知道，人和狗是談不成戀愛的，舔狗沒有房子，你做個人吧。”

逼他翻找宗規？看他反手就把宗規送給亓瑤瑤當定情信物，反正系統也沒說不行。

“我又不是人。”系統漠不關心道：“你不跪，怎麽表達誠意？”

再說了，李逸陽溫柔的倒貼美少女老婆突然變嬌縱蠻橫的大小姐，這種事情關它系統屁事，它就是個無情的發任務機器人，又不是它想看李逸陽下跪道歉，是暴躁的亓瑤瑤想看他下跪。

哦，對了。

根據它對bug版本的亓瑤瑤觀察，她不僅想李逸陽跪下來抱著她的腿痛哭流涕，還想揮舞著鞭子邊罵邊抽，最後一腳踹開，讓他字面意義上爬出琉璃宗。

“哼，沒把你閹了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亓瑤瑤腦子裏大概就是這樣。

系統能怎麽辦？系統也很為難，如果李逸陽不再卑微點，別說殺妻證道了，婚也結不成。

至於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李逸陽系統的真實屬性是殺妻證道系統？讓他心甘情願地隱忍不發？

系統表示它綁定時嘗試暗示一下，可惜李逸陽嘴臭道：“這不就是殺妻騙保，什麽勾巴玩意兒啊？”

勾巴系統當場就沈默了。

此時此刻，沒有心的系統和提著燈在案卷裏翻找宗規、逆來順受的李逸陽有類似的心境，都在為一個女人深感痛苦。

出了bug的亓瑤瑤，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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